台大醫學院教授 蔡甫昌
為加速新藥或疫苗的研發,調整試驗設計是為另一種可行的策略。傳統臨床試驗設計分為三期,必須逐期進行,該期執行完畢、結果分析良好(例如證明安全性或有效性等),方能開始下一期。因此往往歷程冗長、需招募大量受試者、投入龐大經費與人力。一般而言,傳統試驗方式不允許對期程之彈性變動,然而由於其成本、效率、彈性上的種種限制,不僅對新藥或新疫苗的開發者帶來沉重負擔,實際上也可能對受試者或潛在病人族群帶來不利影響,例如:隨著數據的累積,對於證明某療法是否有效已有明顯結果時,此時若恪遵實驗設計、持續讓受試者留在無效的組別,將產生倫理疑慮。或者在罕見疾病的研究中,因為病人數量太少,無法在傳統試驗設計下去推翻虛無假設(null hypothesis)、導致把可能有效的治療方法直接判定為無效(type II error)[1]。或者在COVID-19全球疫情下,若堅守傳統試驗流程來研發疫苗需耗時約10年,顯然對於飽受生命財產威脅之人類社會緩不濟急[2]。
因此,如何改良傳統試驗設計以找出更低成本(包括更少受試者)、高效率(縮短時間)、有彈性、且符合科學標準之方法,在過去二十年來於臨床試驗領域被持續討論發展,其中「調適性設計(adaptive designs)」即為回應前述問題的重要策略之一。
所謂「調適性設計」,是指以試驗中累積的數據為基礎,允許在該臨床試驗中,前瞻地、計劃性地對一個或多個研究設計進行調整,例如:樣本大小的重新估計、病人族群(population)的選擇、治療臂(treatment arm)的選擇、病人分派(allocation)、臨床指標(endpoint)的選擇等,皆是可能的「調適(adapt)」對象[3]。2019年美國FDA針對「調適性設計」發布指引,闡明此指引未具拘束力,目的即是在鼓勵申請人探索各種可能的設計,與美國FDA負責窗口討論其合適性,藉以促進臨床試驗效率之改良[3]。
「調適性設計」實為多種設計的集合,一個試驗裡可採取一或多個設計,且必須在「期間分析(interim analysis)」後,預先決定與規劃好。例如[1-4]:
●群集逐次設計(group-sequential design):此為最常見也被最廣泛使用的調適性設計,可在某藥物已確知無效、不安全、或有效時,及早停止試驗的某部分,以減少參與者不必要的曝露;
●多臂與多階段設計(multi-arm multi-stage):可同時探索多個潛在治療、劑量、期間或合併,並搭配及早「淘汰輸家」或「選擇贏家」之策略;
●調適性隨機分派(adaptive randomization):在試驗「解盲」後,因發現較佳之治療,而使高比例的病人分派至此組;
●無縫設計/合併試驗(seamless design/combination test):將傳統上分為兩期的試驗合併在一期裡進行(如:phase I/II、phase II/III),稱為operationally seamless,目的在加速試驗期別的銜接;倘若在最終分析(final analysis)時,將「調適前後」所招募之參與者數據一起納入分析,則屬於「調適性的無縫設計」(亦稱inferentially seamless),除可加速外,亦可提高對受試者數據使用的效率[5]。本次COVID-19疫苗研發有許多團隊採取此策略,此設計固有其在時程及效率之優點,但也增加了研究設計與統計分析之困難度[1]。
整體而言,「調適性設計」有以下優點:(1)增進統計效率:例如可從比傳統試驗設計更少的樣本數與更短的預計期程,獲得相同的統計檢定力(power);(2)更符合倫理:例如可減少曝露在不必要風險的病人數量與時間;(3)促進對藥物效果的瞭解:例如「調適性」的劑量選擇設計,可對「劑量效應(dose-response)」關係有更多瞭解;(4)利害關係人之接受度高:例如採「調適性隨機分派」可增加病人被分派至較有效組別的機會,因而提高病人參與的意願[3]。
然而「調適性設計」亦有其限制,例如:在設計與分析上較為複雜,須特別留意分析方法以避免錯誤結論與偏差的影響;必須額外思考如何確保試驗執行的適當性與誠信(integrity);預期可提高效率,仍舊可能受科學上或特定臨床環境而限制;進行調適性改變後,很可能導致與調適前不同的結果,對結果的可詮釋性(interpretability)產生挑戰[3]。
美國FDA指引指出,除了其所列舉的設計外,研究團隊亦可視需要發展其他可行的替代設計;例如近年來愈漸普遍的「主協定(Master protocols)」設計,即是在單一計畫(protocol)裡對多個治療(如藥物)或多個族群同時進行測試,採取相同基礎設置與試驗設計,並共用控制組(安慰劑組),藉此加速試驗結果的產生;例如本次針對COVID-19藥物的幾項大型試驗,包括英國的RECOVERY、WHO的SOLIDARITY等皆是採取此設計[2]。
傳統的臨床試驗設計固然強調其科學與倫理之嚴謹性,但亦可能伴隨著種種限制。當遭遇全球性的公共衛生緊急事件時,若能從臨床試驗之研究設計與統計等面向來進行改良,採用良好的「調適性設計」,達到有效減少成本、降低受試者風險、並增進其利益、促進研發之效率等優點;假設因此縮短了疫苗研發時程,使疫苗或藥物提早獲得「緊急使用授權(EUA)」(例如提早半年),則可能多拯救成千上萬的生命,乃是疫病大流行下更具有倫理正當性之疫苗研發策略[6]。
參考資料:
1.EUPATI: New approaches to clinical trials: Adaptive designs. Available at: https://toolbox.eupati.eu/resources/new-approaches-to-clinical-trials-adaptive-designs/
2.Liu M, Li Q, Lin J, et al: Innovative trial designs and analyses for vaccine clinical development. Contemp Clin Trials 2021;100:106225.
3.US FDA: Adaptive design clinical trials for drugs and biologics guidance for industry (FDA-2018-D-3124). November 29, 2019. Available at: https://www.fda.gov/regulatory-information/search-fda-guidance-documents/adaptive-design-clinical-trials-drugs-and-biologics-guidance-industry
4.Pallmann P, Bedding AW, Choodari-Oskooei B, et al: Adaptive designs in clinical trials: why use them, and how to run and report them. BMC Med. 2018;16(1):29.
5.Dragalin V: When is it appropriate to combine phases [presentation file]. December 14, 2007. Available at: https://www.ema.europa.eu/en/documents/presentation/presentation-when-it-appropriate-combine-phases_en.pdf
6.Grady C, Shah S, Miller F, et al: So much at stake: Ethical tradeoffs in accelerating SARSCoV-2 vaccine development. Vaccine 2020;38(41):6381-7.